Wednesday, December 22, 2004

領匯讓人極無品

今早在新聞組上讀到一篇關於領匯事件的評論文章,心裡非常不安,於是寫了一篇粗疏的回應,電郵給作者。現在張貼於此,亦是我對領匯事件的一點思考。

原文:http://the-sun.com.hk/channels/news/20041221/20041221021213_0001_4.html

小弟的回應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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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

本人拜讀 閣下於12月21日太陽報刊出的《老而不死是為賊》評論文章後,對於 閣下的觀點及邏輯,實不敢苟同。

1. 以「數十億元上市大計」「五十一萬投資者的利益」為首要考量,忽視投資市場以外人士的需要。

這次上市,不能簡化為純商業決定,而是公共資產私營化,大方向是大部份人都認同的,但過程卻出現了 閣下所犯的同樣失誤:只顧咨詢投資、法律等專業人士,卻忘記了解公屋居民及商場租戶的需要,與他們決乏溝通,難道你不知道,領匯是在最後一刻,才接見商場租戶嗎?

2. 「年長時要領綜援可見成就有限」人身攻擊婆婆,難道綜援人士就沒有維護利益的權利嗎?

婆婆年事已高,需要社會的照顧是難免,但不能就此抹剎婆婆年青時對香港的貢獻。戰後香港如沒有低下階層的廉價勞動力,打好香港經濟基礎,香港哪有今天的成就?怎會有今天保證百分之六利潤的「發財上市大計」?

3. 引經據典,但風度尚欠

能引用孔子的說話, 閣下必定修養不淺。可是引此典故作為人身攻擊之器,相信夫子在天亦不願見!

香港人以「金融中心」「經濟城市」自居,卻忽視了這種經濟體系下,對低下階層的剝削的事實。

領匯上市對加租造成拉力的憂慮是合理的,是應當有充分的討論。

以年賺百億的大銀行為例,為了在低迷經濟下維持純利增長,在巨大盈利下仍大量裁員,製造失業,加重社會保障的負擔。

友人在其中任會計工作,幸運的是未被裁去,但因裁員而工作量大增,超時工作至凌晨是等閑事。這樣的工時,還能讓人進修增值的機會嗎?還能有與家人共聚,培育下代的空間嗎?他和他的下一代,會否如盧婆婆一樣,活在這低下階層的匱乏下,還要遭人「老而不死是為賊」「阻人發達」「搞事」等論述攻擊嗎?

KK L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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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1日林行止的文章,值得一讀,就此節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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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印刷媒體昨天大都以顯著位置和篇幅報道「六十七歲公屋住戶迫使香港政府及三家世界最大規模的金融機構無限期停止總值二十七億三千萬美元的物業基金上市!」讀者當然知道這是指盧少蘭女士興訟,令領匯上市事與願違事件。

  昨天股市的表現頗為出人意表,因為大多數人以為領匯事件令投資者對香港股市失去信心會爭相退出,但指數大幅上升,說明信心問題也許存在,唯決定短期大市去從的是「資金流向」。領匯事件表明香港法治未受侵蝕,利好經濟因素依然,資金繼續流入,指數便在一片悲觀情緒下急升。

  在領匯事件上,本地輿情罕有地與政府站在一起,「並肩作戰」,對盧女士及其智囊團(為什麼一定要說「幕後黑手」)循法律途徑成功否決領匯上市一事,口誅筆伐,原因很簡單,因為五十萬零三千多名申請領匯的香港投資者「萬眾一心」,相信中籤獲配股肯定有利可圖,所以如此,皆因他們認同反領匯上市的少數人指出政府賤賣資產的說法︱有形之手賤賣資產,無形之手把之矯正,股價遂上揚,這等於人人受惠,皆大歡喜;領匯上不了市,無人得益(不少人且有虧損),人人滿肚怨氣……。

  以一人之力和政府抗爭的事時有所聞,唯結果多以悲劇︱個人悲劇收場;自由社會不是人人都願意「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政府強迫「小我」作出「犧牲」,悲劇由是而生。

  友人TLT說荷里活電影《狂瀾春醒》描述的便是這樣的故事,可惜這部電影拍成於六十年代,欣賞時印象深刻,現在已淡忘了。筆者是電影門外漢,當然毫無所知,於是上網,在Google上找到有關資料,頗足為大家介紹。

  《狂瀾春醒》原名Wild River,以《慾望號街車》、《碼頭風雲》震撼影壇的名導演卡山(Elia Kazan)一九六○年的作品,電影的背景是一九三四年美國政府成立「田納西谷管理局」(TVA,為羅斯福總統復甦經濟扶貧的「新政」一部分),在田納西河沿岸貧瘠地區建立二十一座水壩,以收治理河道、疏導洪水、引水灌田及興建水力發電站(許家屯先生定居洛杉磯後,第一次遊美國便指定要去田納西水壩,可見其規模之大天下聞名)。合二部不同作者的小說精采情節為一劇本的《狂瀾春醒》,主角(蒙哥馬利奇里夫)是華府派往地方負責遷徙居民(被遷徙家庭達一萬四千多戶)的官員,他既有政府授權的權威性又有道德認受性(政府給予的搬遷條件甚佳,絕大多數家庭均感滿意),因此無往不利,只有住於大河中小島的八十老婦艾拉(由當年未到四十歲的Jo Van Fleet飾演),對私有產權十分執著,「電力與我何干」,寸步不讓。

  電影當然還有一段男主角與老婦二十二歲的孫女(李麗媚飾)「蕩氣迴腸」的戀愛故事(大概是「春」醒的「出處」)。電影最後一個鏡頭是男女主角乘搭飛機前往華盛頓,從機艙下望,水壩已經建成,大水淹沒整片土地,只有小島高地墓場未受波及,艾拉獨坐安樂椅,地上放著一個麻繩綑綁的皮箱,像在等待警察把她接走……。

  「領匯滑鐵盧」和《狂瀾春醒》風馬牛不相及,雖然政府都擔當正面角色,有合法性及民意支持,但不肯與政府妥協的小人物(均為上年紀的固執女性)並非沒有道理, 她們的權利均受法律保護,都有「保持現狀」的自由;兩者不同的是盧女士找到「法律漏洞」,成功阻止領匯於昨天上市;而艾拉無法挽狂瀾,水壩成、河道改,她不能遺世獨立,最後只有無奈無助地「等待搬遷」。艾拉失敗了,卻贏得觀眾以至導演的同情(卡山在自傳《一生》中如是說);盧女士成功了,卻成為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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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讓我想起三峽工程,數以十萬計居民被迫遷徙,無數鄉鎮被淹,不少古蹟亦長埋水底。當日,如果有一名村民不肯遷出,他也會遭人以冠以「刁民」之名嗎?失去家園,難道連哼一聲也沒有權嗎?集體利益為前題,就可以毀掉一人的家鄉,淹沒眾人的歷史遺產嗎?